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汶川地震——北川中学的十年涅槃(4)

发布时间:2019-05-22 10:39 来源: 点击: 0000 次 字体:   |    |  
03 二次创业 2008年7月,北川中学震后首届高三的高考成绩出炉。虽然延考一个月,但还是意料之中地一败涂地。申龙回忆,当时理科一本线578分,上线者屈指可数,几乎没有600分以上的。 因在震后救援和转移中的优异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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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二次创业”

  2008年7月,北川中学震后首届高三的高考成绩出炉。虽然延考一个月,但还是意料之中地一败涂地。申龙回忆,当时理科“一本”线578分,上线者屈指可数,“几乎没有600分以上的”。

  因在震后救援和转移中的优异表现,申龙和班长被评为“抗震救灾英雄少年”,分别被保送到北大、清华。这几乎是此后三年北川中学在高考升学方面唯一的好消息。这之后的几届师生,虽备受关注,却一直未走出地震影响,升学率一蹶不振。

  2008年年底,绵阳市教育局做出决定,要把北川中学打造成真正的名校,绵阳市教育局局长开始兼任北川中学校长,刘亚春转任常务副校长。同时又从绵阳五所重点中学抽调了36名干部和教师“支教”,帮助面临“教师荒”的北川中学渡过难关。刘亚春将之称为“二次创业”。

  起初,很多学生并不买账。当年秋升入高二的张鸣鸣说,震后重组班级,大家状态“非常消极,不想学习”。灾后心理效应依然明显,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他们,开始思考学习乃至人生的意义。“学习有什么用?那么多同学每天努力学习,结果一下子什么都没了。”

  陈问奇当年升入高三,他就读于快班,原本成绩上佳。地震中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母亲后,他找不到学习乃至活下去的动力。母亲生前靠摆地摊维持生活,“一分一毛攒出来学费”,只在周末等他回家才舍得吃肉。震前,他学习的最大动力,就是能让“母亲过上几天好日子”。

  申荷永说,灾后心理创伤往往在灾后3~6个月最为明显,这刚好是陈问奇那一级学生升入高三的时期。但在板房里,陈问奇没有私密空间,无处发泄,就喜欢夜里没事在外晃荡,回来后对申荷永夫妇说:“想躺在马路上,让车子把我压过去。”

  他至少三次有过退学念头,上课时常与老师大吵大闹。高三复习强度很大,之前成绩倒数的人逐渐排在他前面了,对他打击更大。“干什么都行,就是不想考。”夜里,他有时还会做噩梦,梦到“向战场一样”尸横遍野的校园。地震逃生时,他丢失了眼镜,视线不清,一不小心就会踩在一具不动的尸体上。

  在陈问奇陷入厌学情绪时,郑海洋还在外地进行截肢术后的康复训练,需要穿戴假肢,练习步态以及摔倒后如何站起来。整个过程十分艰难、疼痛,“一天流汗都要湿好几件衣服”,整个人瘦了几圈。
         
  (新北川中学教学楼的残疾人通道)

  更大的打击来自心理。被救出前,郑海洋对着媒体镜头摆出了一个“V”形手势,被人称作“夹缝男孩”。治疗期间,外界关注大量涌来,不乏一些投机与作秀者。

  那时,各界人士频繁地来病房探望郑海洋,有明星、企业家、志愿者等等,有些还带着媒体。这位当时年仅17岁的少年,以为这个世界是善意的:别人对他嘘寒问暖,他愿意对别人掏心掏肺,别人对他许下各种承诺,他信以为真,最后却发现自己被骗了——很多人在某段时间内频繁出现后就永远消失了,“具体是谁就不说了,他们还挺有名的”。

  “不了解这些人情世故,太单纯了。”郑海洋一度觉得很受伤,拒绝了所有陌生探访,包括校长刘亚春出面邀请的媒体采访。一个原因是,当他复课后,央视来到学校拍摄,让郑海洋和其他伤残学生摆拍各种各样的场景和动作。其中有一次,健全的同学在做课间操时,央视想安排他们在一旁观看,“表现出很渴望、失落的样子”,而原本他们是可以待在教室不出操的。郑海洋一听就火了:“你们他妈连这个都想得出来?”

  震后一两年里,北川中学的学生见到的名人、媒体、志愿者超过了他们此前乃至此后的总和。明星大腕与政商要人,伴随着无数的物资援助涌来,“今天耐克送个鞋,明天谁就送衣服”,在长虹培训中心吃饭、住宿也都是免费。申荷永和陈问奇都观察到,很多同学的心态开始膨胀。

  一个佐证是,高三时同学们谈论未来,很多人都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能当大老板或者大官。如果头一天来的是成龙、甄子丹这类明星,第二天再来一个二线演员,大家就看不上眼,“不想搭理他们,看都不想去看”。“那时候大家说话的状态就是‘我要怎么怎么’。”陈问奇说,最后2009级高考,不乏平日成绩上佳者,因心态原因发挥失常。

  外界过多来访一度让宋波等老师心力交瘁。2010年9月,北川中学新校区率先投入使用,北川县委县政府为了重振和提升北川中学,将原北川中学初中部独立出来,成立永昌中学,原分管德育的老师调任永昌中学校长,分管教学的宋波调任分管北川中学的德育。

  德育工作需要频繁与人打交道,恰逢新校区投入,来访接待工作众多。习惯单纯教书育人的宋波极不适应,“心累身体累,很恼火”。那时的教师公寓还未修好,教师只有暂宿学生公寓,两人一间,没有私人空间。宋波白天忙完,晚上回到宿舍,想起自己在老北川那个不复存在的幸福一家,巨大的悲伤和孤独感就会袭来。

  “哪有归属感?没有归属感,即使校舍再漂亮,即使天天有人看望你。”有十余位老师创伤难以愈合,震后陆续选择离开。宋波也想当“逃兵”,离开这片伤心之地,换个环境重新开始。他向上级申请调离,还联系了三个接收单位,但领导没有批准,最后没走成。

  并非所有外界关注都是负面的。陈问奇读高三时,最喜欢去“心灵花园”找高岚老师。高岚做心理疏导很少触及敏感问题,只是陪伴和倾听。渐渐地,陈问奇愿意向她打开心扉:“她跟我说什么其实不重要,重要的是她一直的陪伴。”

  高岚对陈问奇说,他能去参加高考就是胜利,“人生每个阶段的状态和衡量标准不是固定的”。陈问奇醒悟后开始用心准备高考,虽然从结果看为时已晚,最后考入广州一所航空类专科学校。

  郑海洋等伤残学生,也都认了成都志愿者王志航为干妈。最开始,他本能地排斥王志航,不理不睬、表现孤傲,但干妈没有放弃,经常来看望郑海洋,他这才发现“干妈跟其他志愿者不一样”。干妈十年如初,二人一直保有联系。

  即便如此,郑海洋的恢复一度也“非常缓慢”,他的班主任唐高平如是说。震前,他长相清秀,身高1.83米,不仅成绩不错,运动也样样精通,是学校的风云人物。失去双腿后,他留了一级,学习、生活样样需要他人帮助。巨大的落差让他难以接受,“啥子都难熬”。而受限于身体条件,他有情绪也无处发泄,心情极度烦闷甚至抑郁,一度形成恶性循环。

  文字成了他新的发泄渠道。高三最后一年,他在新校区度过,看完了韩寒的所有书籍。那一年他还一度迷上了写纪实小说,记录自己在地震中的故事,和过往在北川中学的点点滴滴。老师唐高平回忆,那时的郑海洋上课时头就一埋,也不知道在干什么。他知道郑海洋不想听课,却不知如何安慰他,“不能说他有问题,不然没问题也会说出问题来”。

  高三下半年,郑海洋向唐高平申请回家复习。“新校园找不到以前的感觉,不想待,很压抑。”回家后,他一边写小说,一边等待高考来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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